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褚小姐,你在过家家吗
俞延这界线画得赤裸裸,许思像被撕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,难堪得厉害。
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她的嘴唇在颤抖,手也在颤抖,但心底还存着一丝希冀,希望俞延能收回那句话。
但向来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的俞延这次像是铁了心,不仅看不到她的期望,还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。
“许思,我早就跟你说过,做人不应该贪心,对吗?”
俞延年纪不小,有几分阅历,许思对他是什么想法,他其实看得清楚。但是清楚归清楚,他还没有让许思得逞的意思。
许思哭着跑了,泄愤似的甩门,声音大而尖锐。
俞延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,可惜了他的胡桃木门,闪身进厨房,把那锅饺子一个不剩地倒进了垃圾桶。
两天后,俞可过生日。去之前,褚南谣给江北川打电话,算是报备一下,也省得他回头又吃醋。
江北川那会儿在机场,刚把那几个品牌商送走,这两天累得够呛,陪吃陪喝再陪游,跑得他腿都快断了。
他倚在机场大厅的一角接褚南谣的电话,眉梢眼角交织着不羁,格外诱人。听着她在那端轻轻柔柔地说话,他这两天的疲惫跟潮水似的一层层往后退。
末了,他问她:“几点结束?”
“不知道呢!”依着俞可的性子,午夜之前是散不了场,怎么都得后半夜去了。
“快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,我去接你。”他言简意赅道。
“不用了,南祈和小秋儿都会去,结束后我们仨一块回西苑。你这两天不是很累吗,回去好好休息。”
她哥也在,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,江北川没再坚持,只强调一点:“去可以,不准喝酒。”像是怕褚南谣会反驳他似的,他又加了一句,“月底是你的生理期,没几天了,你得注意。”
隔着电话,江北川看不见褚南谣的脸都快烧了起来,她含含糊糊地答应:“嗯,知道了。那我先走了?”
“去吧,有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俞可过生日,虽然喜欢大办,但选的地方比较低调。在俞家名下的一处会所,装修雅致,西苑的小青年有事没事都喜欢往这里钻。
褚南谣到的时候,易秋已经到了,她扯着脖子等褚南谣,看到褚南谣就窜过来,不满:“阿谣姐姐,你怎么才来呢!”
褚南谣踩着寒气关车门,捏她的脸:“没办法,有点忙。”
褚南祈晃着身子过来,不着痕迹地把易秋从褚南谣的手里解救出来,说:“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,你还不累死?回头物色两个助手,你也轻松点。”
褚南谣点头:“我也有这个想法,不过不着急,年后再说吧。”
说着,三个人穿过大厅,进了电梯,朝顶楼而去。
一开门,里面压抑的、沉闷的,但又欢乐的气氛一股脑地喷涌而来,褚南谣有一段时间没参加这种聚会了,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。
俞可果然穿了褚南谣给她做的那件旗袍,将窈窕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,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情。
给了褚南谣和易秋一人一个大熊抱,又和褚南祈寒暄了几句,俞可凑近褚南谣的耳朵,说:“都是西苑的老熟人,你好好玩,有什么需要找我。”
褚南谣笑眯眯地点头:“好嘞。”
她一转眼,看到俞延捏着个高脚杯站在阴影里。知道她看到了他,他也没再遮掩,往前走了几步。
“来了?”
“嗯。”
“好好玩。”俞延把酒杯放在吧台上,想说什么,却被俞可拉住了。
褚南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,和易秋、褚南祈一起往里走。
都是西苑的老熟人,从小一块长大,看到褚南祈身边的两个姑娘,一个个凑上来调侃。这个喊阿谣,那个叫小秋儿,褚南祈防他们跟防狼似的,但也耐不住他们人多势众。或许因为都是熟悉的人,褚南谣一直很自在,笑眯眯地应下,惹得他们一众唏嘘,这才是西苑的阿谣嘛。
角落里,许思看着这一幕,新做的指甲生生折断在掌心。
前两天和俞延不欢而散,她回去就被她妈骂了一顿,今天一早就把她扔到美容室收拾了一顿,为的就是来参加俞可的生日会。
她不想来,反正俞可不喜欢她,再说,她刚和俞延吵了架,再上赶着也不能这样。她妈照着她的后脑勺就是一下,差点把她打蒙了,转而又是一顿骂,让她把那可怜的自尊心收起来,她还没有资格和俞延生气。
她看着她妈那张张合合的红唇,只能妥协。
来到后,她很是乖觉,躲在角落里不给俞延添麻烦。可这个位置实在太好,好到能让她清楚地看到俞延低头看褚南谣的眼神。
那眼神真温柔啊,柔得像水波一样,一层层地漾开,藏着小心翼翼,还有惊喜、期待、高兴、情难自禁。
许思自己也奇怪,就这一个眼神,她怎么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。上学的时候做语文阅读理解,她看十遍,也写不出十个字的阅读感受来。
她一边奇怪着,又一边心凉着。
是真的心凉啊,她费尽心机,又靠着姐姐那点情分在俞延的身边整整三年,到了今天才明白,俞延对她的那份彬彬有礼,和他对着外人的时候没什么两样,就是一种应酬。
许思这么想着,脑海里飘过一个个名字,俞延、许思、许瑟、褚南谣,到最后,凝成了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。
褚南谣和易秋被褚南祈安置在角落的沙发上。褚南祈顺手给她们端了饮料,然后一群小青年到隔壁间打麻将。
褚南谣喝了一口橙汁,小声地对易秋说?:“今儿来的人倒是不少。”
岂止是不少,简直是能来的都来了。
易秋心里跟明镜似的,抬眼看了下,凑到褚南谣的耳边小声道?:“你忘了,俞可姐姐的爸爸,今年加了一颗星。”
加一颗星,入将了,一门两将,怪不得。
褚南谣点了点头,示意她明白了。
眼前落下一道阴影,褚南谣和易秋双双抬起头,看见是许思,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。
许思仿佛没事人似的往她们的身边一坐,举着手中的红酒杯,看向褚南谣:“南谣姐姐,不好意思。”
许思这样笑起来,隐约有许瑟的影子。
褚南谣垂了垂眸,淡然道:“这从何说起?”
“上次是我鲁莽了,惹得你不高兴,俞延哥哥已经教训过我了,我一直没机会和你道歉,还好今天遇到了。这杯酒,我干了,算是我对你的歉意。”说完,许思举着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。
褚南谣不动,易秋唇边却是有些不屑。
真想道歉,还用等到今天?再说了,摆出俞延算什么,显得他们有多熟吗?
唇边沾染了些许酒液,许思舔了舔,突然倾身,以她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褚南谣,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吧,俞延喜欢你。”
褚南谣觉得许思有点不对劲,的确还是那副惹人厌的模样,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她探究似的看向许思:“然后呢?”
“你一定觉得特骄傲,特有面子吧。你说,我姐都已经死了,也没人阻挡你们了,你们怎么不在一块呢?怕什么,怕我姐回来找你们吗?”许思痴痴地笑,“你放心,她回不来了。你不用怕,你们都不用怕!”
尾音变高,尖厉而刺耳,喧嚣的包间突然间一片安静,衬得许思的声音越发清晰。
俞延铁青着脸走过来,拽住许思的手把她薅起来,咬牙切齿道?:“许思,你够了!”
他威胁的意味清晰可辨,但许思不在乎,一把甩开他,笑着说?:“俞延,你着急什么,我这是在帮你呢。告诉褚南谣你还喜欢她,好让你们在一起啊!你该感谢我才对,是不是?”
俞延反射性地去看褚南谣,却见她坐在原地,眉眼沉沉,嘴唇抿得紧紧的。
他张了张嘴:“南谣……”
许思却容不得他继续说下去,指着他的鼻尖,讥讽道:“反正我姐姐已经死了,你也不用装出一副对不起她的模样来了,是不是,俞延?是不是,褚南谣?”
包间里持续安静,大家都收了手上的动作,静默地坐着。因为所有人都知道,今天这事儿,势必要掰扯清楚了。当年许瑟心脏病发去世,西苑里有一场传闻,落进耳朵里,在座的没几个信的。可许家言之凿凿,褚南谣又远避于他乡,再加上俞延的态度,让众人困惑至今。
“够了!”最先爆发的不是褚南谣,而是易秋。
她站起来,圆圆的小脸上写满了嫌恶:“对不起?对不起谁?我告诉你,许思,不管是俞延,还是阿谣,没有一个人是对不起许瑟的,反倒是许瑟欠了他们的!
“以前阿谣和许瑟是好朋友,许瑟去世了,她想把这事揭过去。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,说一个死人的是非,咱还真干不出这缺德事。但怎么,我们不说,倒成了你们的把柄,一天天跟谁欠了你们似的,谁给的脸?”易秋想到这些年褚南谣受的委屈,气得脸通红。
“你胡说什么!”许思没想到易秋会爆发,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驳。
“谁胡说了,是说你姐姐用计骗俞延和她在一起,还是说在俞延知道真相后和她分手,她明明知道自己心脏不好,还要大冬天里哭着去找阿谣,让阿谣把俞延让给她?”
想到褚南谣为了避嫌,一直躲着他们,后来连高中都换了学校,许瑟却还是不肯放过她,易秋恨得牙根痒痒。
“大年三十来找阿谣,人还没见到,自己就不行了,还是我给叫的救护车。去医院没抢救回来,回头从你们许家嘴里出来的,竟然成了是阿谣害了她,可阿谣那时候还在老家,连许瑟找她都不知道!”
褚南祈从人群中走过来,把易秋拥进怀里,无声地安抚着她的情绪。这场对峙并不需要他,他能做的,就是给她们底气和后盾,无论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。
而一直沉默的褚南谣,终于站起来,看着许思震惊的模样,有点可怜她。她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
“当年许瑟出了事,许家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。记着和许瑟一块长大的情分,再加上她都已经去世了,也没有必要再争得你死我活,所以我就出国待了几年。回来之后,才发现这事儿不对。”褚南谣环顾众人一圈,沉静道,“这锅我背了这么久,也是时候摘下了。许思,我们说的话,你不相信,没关系,回去你好好想想,好好问问,就知道我们说的到底是真的,还是假的。”
说完,她抬头看了一眼俞延。
这一眼,干净、透彻,带着了然,她说:“你说对吧,俞延。”
俞延面白如纸,轰然一声,世界坍塌。
她知道,她一直都知道。
好好的一场生日宴会草草收场,小青年们陆陆续续都走了,褚南谣他们三个也一起下楼。
寒风一吹,冷意顺着骨缝往上爬,褚南谣打了个哆嗦,垂头丧气地和俞可道歉:“俞可姐姐,对不起。”
俞可外面搭了一条披肩,理了理鬓角,正色道:“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,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。”
俞延虽然是她的弟弟,有些事情连她也瞒着,她原本是不知道,但就今晚上这一闹腾,该知道的,不该知道的,她也都知道了。以前,她只是觉得俞延性子太懦弱,不知道争取,现在,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
褚南谣的睫毛抖了抖:“和姐姐没有关系。”
这件事说到底,是褚南谣和俞延还有许瑟三个人的事,俞可没有必要为和她无关的事情负责,褚南谣不喜欢迁怒。
正说着,会所的经理挺着大肚子急匆匆地走过来,冲他们三个点头致意过后,附在俞可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。
俞可柳眉倒竖,怒气丛生,勉强压抑住了,勉强笑着对褚南谣说:“我这边有事,就不送你们了。”
褚南谣乖巧得很:“你去忙吧,有空来工作室玩。”
她邀请得毫无芥蒂,俞可心里感慨,这么好的一个丫头,怎么他们就没这个福气?揉了揉她软软的小头颅,她笑了笑,转身大步朝会所里走去,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经理。
易秋拍了拍小胸脯,惊悚地说?:“俞可姐姐这架势,是要去砍人吗?”
南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:“可能。”
看经理那为难的样子,里面肯定有他惹不得的二世祖闯了祸,他处理不了,只能请俞可出面。但俞可呢,这会儿心气正不顺,甭管是谁,撞到她的枪口上,今晚不死也得被扒层皮。
不过,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?
褚南祈一只手插兜,指挥两个姑娘:“行了,别在这傻站着了,回家吧。”
易秋动,褚南谣不动:“你俩先回去吧,我还有事。”
“大半夜的,能有什么事,你要去做贼啊!”褚南祈精致的眉毛挑得老高。
褚南谣瞪了他一眼:“我不管,我就是不回去。”
褚南祈被气笑了,这丫头犟起来简直就跟头牛似的。他伸手就想过来薅她:“小阿谣,我告诉你,今晚上你要是不跟我回家,明天我就把你种进花盆里,明年我能收获一片森林,你信不信?”
易秋反应快,明白了褚南谣的意图。好好的一场聚会,硬是翻出了陈年旧事,褚南谣是个念旧又重情的人,不管是俞延,还是许瑟,都曾经带给她太多的伤害,所以,现在的她心里肯定很乱,需要一个人静静,也需要有人诉说。
但很明显,她需要的诉说人,不是他们。
脑海里闪过那张硬朗的脸,易秋手疾眼快地抱住褚南祈的手,把他截了下来:“行,阿谣姐姐,我们就先走了,你一个人注意安全。”
冲褚南谣眨了眨眼睛,易秋拖着褚南祈就走。
被易秋塞进车里的褚南祈气到奓毛,吼道:“易秋,你到底站在谁那边?”
“我站天边。”给他一个大白眼,先让他自己体会,易秋继续道,“你能不能有点眼力价,这个时候你这个哥哥的角色就只能是安静地离开,让该来的人来。”
“谁是该来的人?!”
“男朋友!”
“谁的男朋友?!”
“当然是南谣的,难不成还是我的!”
他们吼完,四目相对,发现事情并不简单。
褚南祈舔了舔唇,眯着眼睛:“小秋儿,你说什么?”
易秋捂嘴:“我什么也没说。”
江北川从机场回来就回了江宅,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楼,岳婷亲手做的鸡丝面正好出锅,热气腾腾,香气扑鼻。他道过谢,又劝岳婷先上楼休息,自己将那一大碗面悉数吃干净,连一点汤都没剩下。
吃完饭上楼,时间不算晚,他回复了邮箱里的邮件,才准备去睡觉。
不知为什么,他今晚格外难以入睡,身体已经很疲惫,精神却很清爽,翻来覆去的,睡不着,弄得他有些烦躁,最后干脆不睡了。
他起身抽烟,顺便拿手机想问问褚南谣回家了没,恰巧电话响,他咬着烟,嘴角扬起来。
“南谣?”
那边的声音将他的笑容打碎,眉宇间的散漫也消失殆尽,他冷着脸,戾气丛生:“告诉我,你在哪儿?”
江北川一路火急火燎地往滨江公园赶,找到褚南谣的时候,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。
远远地,他就看到了褚南谣的背影,她坐在公园的长凳上,两条腿跷着,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。
知道她好好的,他骤然松了一口气,再一抹额头,一脑门子的汗。缓了缓神,他换上一副略显轻松的表情,走了过去。
褚南谣听到脚步声,小脑袋往后探,眼睛亮亮的、黑黑的,跟葡萄似的,软软地笑:“江北川。”
“叫什么叫,大半夜不回家,躲在这里干什么,玩过家家呢!”
走得近了,他才发现,她右手边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啤酒罐,这是没少喝啊。
“躲在这里,等你啊。”南谣痴痴地笑,朝他伸手,“抱。”
这样的褚南谣,娇嗔温软,简直跟只小猫崽似的。江北川咬牙,这就是只妖精。可投怀送抱的妖精,他不收的话,对得起谁。
伸手把她捞进怀里,他也坐下了,把她扣在怀里,压着嗓子问她:“怎么回事,怎么还喝酒了?”
喝酒?
褚南谣愣了一下,红唇撇了撇:“不开心。”
“为什么不开心?”
他接到她电话的时候,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大冬天的,惊得他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。
她没有回答,而是望进江北川的眼睛里:“江北川,其实你很想知道我和俞延之间发生了什么,对不对?”
江北川反射性地反驳,故作大方道:“谁说的,我一点儿都不想。”
“嘻嘻,骗人。”褚南谣戳穿他,又伸出一根青笋般的手指去戳他的下巴,“我知道你想知道,不告诉你是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。毕竟,这故事实在是太长了。”
在初三那年。
同桌从学校外面的书店买了一本琼瑶的小说,藏在桌洞里偷偷地看,看到精彩处,还要和她分享。她那时候好奇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看这类小说,周末向同桌借了,回家躲在卧室里看了一下午。
她刚看完,楼下有人喊她。她打开窗户,探头出去,秋意盎然的时候,俞延穿着最简单的校服,浅笑得宜地看着她。
她的心怦怦地乱跳起来,也就是这一刻,她恍然大悟。小说里说的,喜欢一个人,看到他,心脏会不争气地乱跳。原来她看到俞延后心脏怦怦乱套,不是心脏病,而是喜欢他。
西苑里的男孩子,张扬而热烈,疏朗而豪迈,但在他们之中,俞延是个例外。他清俊、柔和,像春风一般。
同在西苑住,俞延也只比她大了两岁,像个大哥哥似的照顾着她,怎么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喜欢他呢?要不要告诉他呢,她纠结犹豫了一段时间,想想算了,等到中考后吧,到时候慢慢说,也省得吓到他。
中考结束,盛夏的苏城热意浓烈。南谣声情并茂地写了一封信,撺掇着易秋帮忙送了过去。
一天两天,三天五天,她都没有收到俞延的回信。她揪着易秋问了半天,确定易秋是把信送过去了,更是急得团团转。那时候人也小,沉不住气,趁着午休的空,她偷偷地溜到俞家,准备旁敲侧击地问问。
家里没人,她悄悄地走上二楼,透过虚掩的房门,她看到许瑟和俞延。
第二天,许瑟像往常一样来找她玩,满脑子糨糊的她竟然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,直接问道:“许瑟,你是不是喜欢俞延?”
许瑟白净的脸当时红成了苹果,羞涩不已,却很认真地点头?:“嗯。”然后,她又像以前她们分享小秘密一样对褚南谣说,“阿谣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,俞延也喜欢我。”
褚南谣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幸福喜悦里的许瑟,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。
西苑同龄的小伙伴中,男孩偏多,女孩子里只有许瑟和她是同一年生的,除了易秋,许瑟是她最亲近的朋友。
许瑟心脏不好,再加上性格使然,她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,像个小姐姐。
褚南谣小时候不像现在这样,有些淘气,家里没有姐姐,只有易秋一个妹妹,所以,她特别喜欢许瑟,总是黏着许瑟一起玩。
易秋小时候更喜欢黏着褚南祈、褚南谣和许瑟,再加上俞延,渐渐地,就成了西苑里的铁三角。这么多年的相处,她能喜欢俞延,许瑟为什么不能呢?
俞延来问过,许瑟来问过,褚南谣笑着说想换个环境。
少女的心事,终于随着这一年的盛夏的离开,成了青春里忧伤的过往。
如果没有后来,如果没有后来……
不管是高中,还是大学,褚南谣都有意和俞延、许瑟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但这种有意,后来慢慢就成了一种习惯。分处不同的环境,有了不一样的经历际遇,生活圈子不再像当初一样完全重合,褚南谣也有了新的体验。
偶尔回西苑,她会听到一些俞延和许瑟的风言风语,又分手了,又和好了,诸如此类,灌进耳朵里,也能泛起一阵涟漪,但很快,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直到大四那年的冬天。
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,晚上褚南谣从外面回来,才刚进大门,就被人拦下了。
是许瑟。
许瑟不见往日的优雅和温柔,眉宇间带着急切和疯狂,她拉着褚南谣的手,压低着声音说:“阿谣,我求求你,你把俞延让给我,让给我好不好?”
她声泪俱下,而褚南谣却一脸茫然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俞延赶来,隐忍着怒气,说?:“许瑟,你跟我回去。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,和南谣无关。”
许瑟疯狂地摇头:“有关,有关,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阿谣,但是俞延,我爱你,就算我用了些手段,都是因为我爱你啊,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许瑟转过脸,一边拼命地擦眼泪,一边语无伦次地祈求:“阿谣,我知道当年对不起你,我不该把那封信偷走的。但是,我从小就喜欢俞延,没有他,我会死的。你不会看着我死的,对吗?”
整整六年的时间,被遮掩的过去被揭开了面纱,露出的现实却让人触目惊心。
当年那封信,易秋送了,俞延却没有看到,因为那封信,被许瑟拿走了。他们也从来不是两情相悦,而是许瑟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至于后来许瑟和俞延之间的牵扯,几乎全是许瑟用一个个的谎言支撑的,就像她当初骗俞延,说她的病让她活不过十八岁,希望俞延能陪她到最后,就像她故意选择俞延喝醉的时候睡到他的身边,让俞家的家长看到,一个又一个的骗局,像藤蔓一般地将俞延裹挟在内,逼得他喘不过气来,下定决心和她撇清关系。
但许瑟怎么会同意,她苦苦哀求过,歇斯底里过,俞延铁了心,逼得她近乎疯狂。
可这些,对于褚南谣来说,已经不再重要。
她或许会遗憾,但是对于俞延,她已经渐渐放下了。
有时候,她也在想,别人刻骨铭心的初恋,为什么在她这里不管用。或许那份初恋的美好,像她某段时间喜欢电视剧里的武侠剧、街角的豆果子一样,时光一打磨,剩下的是追忆,而不是执念。
她在乎的是许瑟,许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记忆里的许瑟,漂亮、温柔,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一个人,现在像一个失心疯的疯子,卑微可怜、歇斯底里。不过是一个俞延,没了他,还有别人,她何必将自己弄得如此不堪,连自尊都被踩到脚底。
许瑟被俞延强行带走了,褚南谣望着她瘦削的背影,心里又气又痛,恨其不争,痛其失心。
第二天,褚南谣按着原定计划收拾东西去看望外公。
大年三十晚上,她接到易秋的电话,说许瑟来找她了,没找到她,拉着易秋恍恍惚惚地说了不少。
易秋送许瑟回去,走了没几步就晕倒了,她打电话叫救护车送去医院,说情况不大好。
褚南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,过了初三收拾好东西回苏城,一个星期后,许瑟去世。
她的心脏原本就不好,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,和俞延的纠缠耗尽了她最后的希望,她根本就没有求生的意志。
许瑟死了,以惨烈的方式给俞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。褚南谣去吊唁许瑟,却被许伯母揪着脖子说全都是因为她。
那时候,她陷入自责中,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曾和许瑟好好地谈一谈,不然,或许能让许瑟想通。所以,对于许伯母的指责,她三缄其口,没有反驳,更是因为愧疚而选择出国。
但她的避让只是让许家得寸进尺,他们将许瑟的死归咎于她,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利益。
俞家这些年风生水起,俞延又是他们小一辈最出色的男人,前途不可限量。许瑟的父亲原本就是在俞延的大伯手下做事,把女儿嫁给俞延,成了俞家的亲家,自然好处多多。再加上,因为许瑟的死,让俞家觉得亏欠了许家,私底下给的好处足够让许瑟的父亲少奋斗十年,尝到了甜头的他们自然不会舍得放弃这块肥肉。
至于褚南谣,真是出现得刚刚好。许瑟去世之前精神恍惚,和许伯母说了很多,她知道了俞延对褚南谣有意。等褚南谣来吊唁许瑟的时候,她激愤之余说了诛心之言,而后却顺水推舟,将褚南谣推上了风口浪尖。她打的好主意,一来,可以让俞延和褚南谣再无可能,二来,她还可以给许思铺路。
把这些事摊开了说,暴露出来的,是对利益的追逐和人性的自私。
以为很艰难才能说出口的过往,褚南谣在说完的这一刻,觉得如释重负。
江北川的脸色却很难看,嘴唇抿成一条线,眼睛里巨浪翻滚。
良久,他才哑着嗓子说:“那俞延呢,俞延在做什么?”
听他这么问,褚南谣轻叹一声,这个人呢,真是会抓重点:“原本我不知道,回来后查了一下,才知道那个时候他在市政府挂职,不能出一点差错。”
所以,他在一开始就选择了沉默,后来即便再说真话,也没有人会信,就像许思。
“王八蛋!”江北川没忍住爆粗口,想到这几次接触俞延时,见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,格外恶心,“他倒是还有脸往你面前凑。”
“可能他良心发现了吧。”褚南谣淡淡一笑,似是十分不在意,“很久以前,俞延在我这里就已经彻底出局了。我不愿意见俞延,其实不是因为我对他还有什么想法,而是我只要看到他,就会想到许瑟。”
她是真的曾经很喜欢许瑟,愿意和许瑟做一辈子的朋友,她也从来没有想过,她们之间有一天会是这个局面。
无论许瑟对她做过什么,许瑟已经死了,她记得的,就只有许瑟的好。
对于许瑟,江北川不予置评,一个已经疯狂的女人而已。他更心疼的是褚南谣,她当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己的心事藏起,一个人逃离,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承担那些莫须有的指责,还要接受那些肮脏的事情的。
只要这么一想,他的心脏都绞在了一起,疼得直抽抽。
他抚摸着她的脸,一寸一寸,眼神几乎能将她融化掉:“辛苦我们阿谣了,那些王八蛋,等回头老子一个个帮你收拾了。”眼底的狠厉被他藏得很好。
褚南谣扑哧一声笑了,摇头,说:“不用你,我自己来。”
她以善意对人,却也不容他人对她予取予求。
她对许瑟的死有遗憾,但遗憾归遗憾,并不意味着许家就能拿她做筏子。其实依着家里人的脾气,早就要动许家了,只不过顾忌她的想法,所以迟迟未动。今天既然敞开了说,那就没有必要再遮掩,只看褚南祈那副狐狸模样,就知道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。
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,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
她靠在她的颈边,微微地蹭了蹭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软软地叫他?:“江北川。”
他微垂着眼睛,将她的疲惫尽收眼底,应了一声。
“我有点累了,你送我回去,好吗?”
“好。”
过了这一夜,那些过往,就真的只是过往了,以后,她再也不会想。
褚南谣上车后就睡了,江北川一路开着车,面色沉沉如水,只偶尔落到她身上的目光,柔软得厉害。
一路到了工作室,已经是凌晨时分,江北川从她的包里找出钥匙,轻车熟路地把她抱进去,安置在那张宽大的仿古架子床上。
鸳鸯戏水枕,红绸绣花被,灯光笼罩的鹅黄色床帏,还有蜷缩在床上的褚南谣,江北川很男人地滚动了喉结。
半晌,他开始很正经地给褚南谣脱衣服。
大衣要脱掉,不然,她睡得不舒服。衬衣,他帮忙解开了两粒扣子,她露出的锁骨精致得让他想啃一口。还是算了,他用力地挪开视线,给她,嗯,脱裙子。长裙还是要脱掉的,反正她还有打底裤护着,不会显得他太流氓。
满打满算就帮她脱了两件衣物,江北川竟出了一头汗。
出门吹了阵冷风,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,他真的不是故意的。
等到冷静得差不多了,他想起褚南谣之前喝了酒,怕她会口渴,就回去烧了点热水。等端了茶壶回来的时候,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,隔着鹅黄色的床帏,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。
他没过脑子,以为褚南谣怎么了,心急火燎地放下茶壶就撩开帘子,一低头。
他觉得这一天加起来也没这会儿刺激,就这一会儿的工夫,褚南谣把自己脱得差不多了。
半跪在床上的姑娘,打底裤已经脱了,被红绸被子只遮了一半露在外面的大腿,莹润如玉。她把衬衣也脱了,扔到了床脚,这会儿手扣在后面,正费力地解内衣扣子。
一下两下,没解开,姑娘急了,继续使劲。
江北川眼都红了,扑上去制止她的动作?:“祖宗欸,你这是干什么?”
往他面前挺了挺胸,褚南谣委屈巴巴:“解不开,江北川,你帮我解开。”
他帮她解?
江北川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移了一下,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最后的理智。
他舔了舔唇,哄她:“阿谣,阿谣,咱不解开,就这样,就这样好不好?”
“不好。”褚南谣学着他的动作,舔了舔唇,“我得脱了,不脱我睡不好。”
你倒是睡好了,我怎么办?江北川还要试图说服这只妖精,不但没成功,还被褚南谣嫌弃。
“你话真多。”她咕哝着,伸手,捧上他的脸,照着他的唇就亲了下去。
理智溃败,浓烈的情欲如溃堤的江水汹涌澎湃,江北川眼神一暗,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。
半晌,他移开,压低了声音问她:“南谣,告诉我,我是谁?”
“江北川,江北川。”她叫他的名字,一声又一声,缠绵悱恻。
他低低一笑:“乖,待会不要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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