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恒彬赤着脚，循着记忆，踉踉跄跄地跑往当年溺水的湖。
不时踩到路上的玻璃碴，脚底割得鲜血淋漓，刺疼阵阵，他的心底却因这疼痛升起一阵莫名的快意。
他活该。
他本就不配好活。
天色破晓，吹散浓重的夜雾。
省师大附小的校门终于映入眼帘。
十岁的记忆不时浮上脑海。
自己曾被一个骄纵的女孩狠打了乔凝一耳光。
现在想来，歪笔乔凝当时的眼眸里满是心痛与难以置信，在校门前拦下，女孩面色绯红，匆匆往他怀里塞了封情书，就慌乱地转头跑开。他只来得及隐约看到她眼角的红痣。
脑海中那颗红痣逐渐和乔凝眼角的红痣重叠在一起。
原来，她喜欢他那么早，那么深。
他的心中一阵抽痛，颤抖着伸出双手，在空中描绘着女孩的轮廓，好想能再真正地触碰到她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轻声对着空中呢喃。
其实对乔凝的记忆源自厌烦。女孩每天像个跟屁虫，他去哪儿，她就跟到哪。十岁的他就很高冷，本不欲搭理，一周后终于忍无可忍，满脸嫌恶让她滚。自此，她就没有再主动出现。
明明当时不在意的事情，现在却铭刻在脑海挥之不去。
那时，他心心念念要保护的，是蒋明珠。明珠家境不好，一年四季只能光脚穿着同一双白色球鞋，还总是被班里同学欺负，他有些心疼这个柔弱的女孩。
乔凝那时却骄纵得不像样。
有一天，他放学经过，只见蒋明珠怯怯地跪在地上，面色不善的乔凝却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站着。
少年的他气愤地冲上去拉起蒋明珠护在身后，旋即狠她捂着脸问他为什么断定她是坏人，还说是蒋明珠故意跪在她面前拦着她。
他到底误会了她多少事！
“啪——”陆恒彬狠狠扇了自已一耳光。
这个耳光打在几天前同样的地方，已经消肿的脸又很快红肿起来，口腔还泛起血腥味。
“我有悔……”他呆愣呢喃，身形颤颤。
……
“那边那个，干什么的？”保安坐在巡逻车上，冲他大声喊着。
思绪被扯回现实，他回过神，赶忙冲上前询问。
“你说溺水事件啊？我记得那之后学校就在湖边铺设了很多救援设施，但是救人的女孩……”年过五旬的老保安拽着白发，“年代太久，我想不起来了。只记得那个女孩是个傻子，明明救了人，却要我保密……”
陆恒彬紧紧捏着保安的肩膀，不住摇晃，焦急道，“求求您好好想想，这对我很重要。”
良久，老保安拍了拍脑袋，“对了，那个女孩眼角有颗红痣……”
有颗红痣……
这四字在陆恒彬耳边不断回响。
就算他捂住耳朵，那声音依然在嗡嗡作响，仿佛有个钻头要凿穿他的脑袋。
他的双眼失去焦距，眸色空洞的站在湖边，对周围的一切都无知无觉。
本能让他选择逃避着什么……
可是陡然间——
奇怪！
他想不起自己来学校所为何事……
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，他有些站立不稳。
只是心里总感觉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，让他强撑着站直。
他被困住了。
被困在这个学校，光怪陆离，呼吸困难。
于是他绞尽脑汁想着，有个声音不停叫嚣着想起来，与此同时他的脑袋也快要碎裂了一样，就连眼前的光线也骤然暗了暗。
脚下有些站不稳。
只看到湖边，乔凝身着蓝裙，朝他娇笑着挥手告别。
“不要走！”他慌了，纵身一跃往湖里跳。
湖水冰冷刺骨，他早已学会了游泳。
但是他当时为什么选择去救蒋明珠，眼睁睁地看着乔凝死在眼前……